金門歲月記趣
民國四、五十年代,役男最害怕抽到「金馬獎」,因為在民國三十八年時曾發生古寧頭戰役,民國四十七年又爆發了八二三砲戰,雖然國軍贏得光輝勝利,然而戰爭的陰影仍讓人揮之不去。
民國五十四年四月,部隊移防金門,某日傍晚搭乘海軍登陸艦,搖搖晃晃十八小時終於抵達料羅灣。本以為已經苦盡甘來,可以準備上岸,誰知艦艇卻在離海岸不遠處拋錨,搖晃得更厲害,一直到夜深了,潮汐適合搶灘,我們才奉命下船。十輪大卡車載我們在平直的公路奔馳,經過不知幾個左彎右拐後放我們下車。我們暫時在戰壕休息,以待天明。因為在船上二十多個小時沒吃好沒睡好,大夥蒙頭就睡,誰知睡夢中突聞槍砲聲大作,大家驚醒後還看到一道一道劃過夜空的閃光,心想老共竟然趁我們人生地不熟來偷襲我們?後經長官捎來消息,才知是金門的防護射擊,這是我到金門的第一印象,如今記憶猶新。
天亮後我們被引領到各據點,每班一個據點,碉堡就是營舍,走完整連防務據點要花不少時間。我和副連長分別住在中山室兩側;建築是加強磚造,屋頂是一層薄薄的鋼筋混凝土,室內有些書報雜誌,室前有一廣場和簡易籃球場。因為運輸量控管,每人只有一個麻袋裝個人物品,是故該丟的在臺灣早就丟光了,整理內務就格外輕鬆。
忙了一整天,又被隆隆的砲聲震驚,未經戰爭洗禮的我,不知所措,副連長告訴我,不用害怕,這是砲宣彈,通常在空中爆炸,沒什麼危險,經過幾天下來,知道「單打雙停」,也就習以為常了。
乍到防地,就是任務教育,以營為單位聽取教官講述金門戰史、敵情分析等。而我最繁重的工作就是查哨;夜色來臨,士兵神經緊繃,每天口令必須熟記。我在連上服務已滿一年,對官兵認識一清二楚,瞭若指掌。有一天,連上一位寶貝真是離譜,到了崗哨,我已依他的指令站住,答出口令,並喊出他的名字,他還舉槍對著我,不停地喊:「不要動!不要動!」如果他當時扣下扳機,我就一命嗚呼了。
有一次奉命到擎天廳開會,看到大廳鑿痕斑斑,真乃鬼斧神工,對施工的弟兄不得不連聲稱讚;其他尚有許多前輩流血流汗完成的工事,都令人肅然起敬,嘆為觀止,深感如不到金門一遊,將會遺憾終身。
後來我奉調師部政戰工作隊任宣傳官,奉命辦理全師政治教育。因為經費有限,講授大綱的圖表,我們想出用白塑膠布代替白紙,用過洗掉重寫,反覆使用,但金門買不到。當時隊上只有我可以返臺休假,於是就利用休假時在高雄採購帶回金門,雖然費事一些,但很環保,一直用到任務結束仍是堪用。
說起返臺休假,每三個月可以休假十天,我在金門短短十個月就回臺三次,某次遇到颱風還滯留一個月呢!有一次更離譜,在高雄候船,順道拜訪入伍時同班同學陳漢雄,相談甚歡,一聊忘了時間,待趕到碼頭時,船梯已收起,海軍弟兄拋一條繩索給我,將我吊上船,想起來有夠瘋狂。
【作者速寫】吳忠男,政工幹校專修班畢業;曾任連輔導長、師宣傳官、臺北縣團管區政戰官,上尉退伍,後備軍人晉升少校,後於臺北師專、淡江大學畢業,任職國小教師,民國八十六年退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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